从一个无名小卒做到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兵马大元帅，阿南用了五年的时间，五年里，他曾有一次差点被南夷俘虏，也曾身中数箭却一个人爬回了营帐，身上的上多得让人怀疑这些伤已经够他死好几回了，所以，九死一生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就像吃喝拉撒一样的平常。

如烟一直站在阿南的身后，不需要阿南保护她，而是因为站在他身后能够更好的保护他。士兵们也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身份而看不起她，倒也不是因为阿南的庇护，而是别人根本欺负她不起来，他们都说她实在太疯狂，疯狂到在战场上兵器丢了还真的能够用牙齿咬起敌人来。

不打仗的时候，她和军营里的士兵们混在一起打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女子。

他们问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想不通要来军营受罪，如烟呆呆地望着远处袅袅的炊烟若有所思，说：“你有没有一样特别想守护的事情？”

这一问似乎就有点严肃了，有的人说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儿别南夷杀害却无能为力，他这辈子发誓不杀尽仇人就不能安心到黄泉见自己的家人。

有的人说，他本就是个孤儿，如今战乱不休，唯有军营还能给口饭吃了。

还有的人说，他已经没有家了，他的家在南夷的铁蹄之下，已经盖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黄土。

是啊，她也没有家了。

“如烟姐，如果战争结束了，我们都活了下来，你会不会嫁给元帅？”

军营里最小的少年黝黑的脸下面，闪闪发光的眼睛清澈得像一片泉水。

“瞎说什么呢！我和元帅只是老乡，孩童的时候我在他们家开的武馆学过点花拳绣腿而已，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这个威风堂堂的大元帅小时候因为害怕老鼠而偷偷哭了一整夜都没睡觉，你个小不正经的，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啊！”

如烟假装很生气地戳了一下少年的脑门，笑了笑。她想到阿南小的时候总是受她欺负，遇到了除如烟之外的小恶霸欺负他的时候却又总是躲在她的身后，想不到长大了之后，阿南弱小的肩膀变得伟岸，似乎可以撑起一片天。

“那就是青梅竹马呗！如烟姐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再不抓住元帅，等在我们打了胜仗回朝了，到时候京城里美女如云，元帅挑都挑不过来你就没机会咯，哎呀哎呀疼，军营里的母夜叉又欺负人啦……”

每次如烟收拾他的时候，旁边的人都会哈哈大笑，这也是这一群不知自己何时能凯旋何时又死在敌人炮火之下的血性男儿们难得的乐趣。

被战火洗刷过得黑炭一样的皮肤反衬之下的满口白牙在阳光下似乎都能反光，于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笑得灿烂又真实。

“你走！不要再跟着我了！都怪你！要不是因为遇到你耽搁了时间，我怎么可能回来晚了，我的家没了你知道吗！没了！”

“对……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么！对，我怎么忘了，你从来就没有过家，你又那么傻的一个人，怎么能理解我的感受！”

后来他就真的走了，离开了如烟，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在天涯的尽头，从此以后能够共同拥有的就只剩下头顶那一轮或圆或缺的明月了。

从军营里仰望天空，无论哪个视觉都特别好。经常在某个寂静的夜晚，她回忆起和桀明从南往北再返南的那段时光里，还是很快乐。

回到故乡的时候，她崩溃了，其实她并不是那么一个爱憎不分的人，她知道她把一切怒火都宣泄到桀明身上的理由太牵强了，不过，她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桀明离开她，因为她有了一个打算，她不想带着桀明和她一起受苦。

当你有了一片想守护的土地，当你有了一个想守护的人，你就知道，自己有多么强大了，一如阿南。

看到满目苍夷的小镇，再次遇到阿南，她并没有多问发生了什么，被屠城的小镇据说没活下来几个人，如烟能遇到的，就只有阿南了。

多年之后，阿南当上了兵马大元帅，风光无限高高在上。可是晚上的时候他突然跑到如烟的营帐里来，还带了一壶酒。

如烟似乎有预感他会来一样，并不意外。

阿南打开酒坛子就往里灌，没喝几口就呛住了剧烈得咳了起来。

如烟抢过酒壶，递给了他一个碗。

“堂堂的大元帅酒量竟然那么差劲！那么多年了，怎么还和你当年第一次在郢城的死人堆里喝酒一样不行啊！”

说罢，给他倒了一碗，自己直接拿起坛子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其实，那次并不是我第一次喝酒，我第一次喝酒是十岁那年，小时候老是被你压迫着，我一个男孩子面子上很是挂不住。大人们都说喝酒壮胆，那天偷偷跑进我爹娘的屋里，我就想着借着酒胆我是不是能把你打倒呢？可是没想到啊，我就尝了一小口，苦得我肠子都绿了，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算了吧你，你是不记得你消小时候是有多窝囊了，还男孩子的面子呢！说真的，小时候我总觉得我俩生错了性别。”

两个人说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笑得前合后仰。在酒快喝完的时候，阿南突然问她：“如烟，你知道那一次为什么只有我能活下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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