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锦夹杂在人群中看着，这妇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吼起来刺的耳朵生疼，或许是因为母则刚吧。

茶锦打听旁边的人，“这位小哥，是怎么回事啊？”

那人正愁没人一块谈论呢，见有人问起，嘴就像泄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且声情并茂的讲了起来。

“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呢，她孩子生病来医馆抓药，回去喝了一副就死了，这不上门讨个公道，外加骂街么。”

狼夷族的医者很少，论不上杀人偿命一说，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治罪，私下赔上点银两协商了事，闹成这样的属实不多见。

“那孩子得了什么病，小哥可清楚？”茶锦隐隐约约感到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明白，心思沉了沉，隔着重重人群，视线被遮了大半，尽量去看那孩子面孔。

小哥摇摇头，摊开手啧啧了两声，“那谁知道呢，要我说医者挣的银两不少了，还抠抠搜搜的，早点拿银子打发掉，早点完事得了呗。”

旁边人听了跟着附和，反正他们看热闹不觉事大，这娘们哭嚎起来带劲，一个多时辰了骂骂咧咧的仍不停。

站在医馆门口的医者，已上了岁数发须皆发白，颤颤巍巍着身子气的直哆嗦，旁边有个药童打扮的半大孩子，掺着老者才没被气晕过去。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开的药放其他医者看过，有人替我作证，是能治病的药，不是你口中吃了就死的药。”

老者气的胡子颤颤着，一口气没能喘上来，连连咳嗽了好几声，药童帮着师傅扶背，顺气了半天，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行医救人大半生，一直是街坊邻居口中相传的好医者，经他手里治愈的病人成百上千，从未出现过差错，怎到晚年名节不保了呢，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那妇人在岂是能轻易饶人的主，哭天嚎地的扯着嗓门，指着那老者鼻子又是一顿骂骂咧咧，各种难听的话不堪入耳。

“你给天杀的庸医！害死我的孩子还不肯承认，你说药方没事，万一是有人包庇你呢，再说了，就算药方没问题，那药材呢！指不定你这黑心庸医，贪便宜买了假药，坑害了一条人命。”

围观的人群中渐渐起了赞同声，开始向着妇人说话，嘈嘈切切的传扬了出来，有说在医馆买过天价药，比别家贵的不止一倍。

有说医者无能，连普通的风寒治起来能拖拖沓沓上十几天，故意而为之吧，为的是多卖药，好多挣银两。

“看着一副慈眉善目样，没成想是个黑心肠，真是人不可貌相哦。”夹杂在人群里的一个妇人，先带头大声喊了起来。

有人认出她男人也是开医馆的，或许是两边抢生意想摸黑人家，群众的心里虽闷清，但凑热闹嘛，谁去管事情真相。

老者掩面痛哭，伤心和绝望交织杂在一起，他没想到平时相处不错，和和气气的街坊邻居，会对他恶言相向。

事情根本不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他不仅没有卖高价药，有时遇见穷苦人家，还赠药给他们救命用。

你行百件善事，千件善事，世人不一定会记住你的好，但你若做错一件事，所有的脏水谩骂和流言，会把你攻击的体无完肤。

不知是谁先把菜篮筐子里的烂菜叶，往医馆门口一扔，瞬间人群像是炸开了锅般似的，起哄开始扔菜叶，扔臭鸡蛋。

药童吓得直往门板后面钻，拽老者进来，他连躲也不躲，就站在原地泪水糊了满脸，嘴里不断的重复着那三个字，“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人性不过如此，茶锦看不下去了，她扒拉开人群冲到了前头，挡在老者身前，厉声吼了一句，“都别跟着瞎起哄了，仔细引来官兵，抓你们几个闹事的回去吃牢饭！”

这句话牵扯到自身的利益，百姓们纷纷停住了手，狼夷族的律法里对医者尊崇，要是他们伤了人，可不得被抓进牢里去，看个热闹而已，得不偿失。

茶锦试图安抚着老者的情绪，低声与他说道：“我是一名医者，若是你的问题我不会偏袒，若是那妇人，也定不会轻饶。”

她招招手让吓傻了的药童过来，先搀扶好老者，剩下的事情交给她好了，转过身来迎着众人各色的目光。

茶锦开口问那妇人，“你怀里的孩子与你什么关系？”她探寻深究的目光，让妇人觉得浑身好生不自在。

“自然是我生养的娃儿。”妇人警惕的看着她，嘴上依旧不干净，“算个什么东西，出面想帮庸医是不？哟！怎么他是你相好啊，巴巴的冲出来，你个小丫头片子，老娘可不怕你！”

茶锦被一连串的辱骂声，给喷的怔了一下，她出身教养是极文明，乡野地头上的骂法，还是第一次听到。

老者的年岁已过半百，把一个年轻女子说成两人之间不伦，毁人名声饶是再好的脾气，也无须再隐忍了。

“我算什么个东西，你听好了，我是一名医者。”茶锦顿了顿，强调完自己身份之后，环顾了一圈看热闹的众人，继续说道。

“你说怀里那孩子，是你生养的娃儿，可不见得吧，寒冬腊月天气如此严寒，你就给孩子就穿一件薄薄的衣服，怎么？生怕他冻不死。”

茶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妇人神色明显一慌，抱着孩子的尸体往怀里攥了攥，嘴上硬气的不减半分。

“娃儿死了，我给他换身衣服。”妇人先是解释了一遍，又自言自语的重复一遍，两遍下来她底气便找了回来。

“家里本就穷苦，棉袄里剩点棉花，还能给小的在重新打件衣裳。”瞧瞧说的多辛酸，要是不知情的，或许真就相信了。

茶锦走到妇人跟前，捧起孩子耸拉在地上，血淋淋的小脚丫，举给妇人看，也让那些围观的百姓们好好看看。

“你怀里虽抱着娃儿，可据我观察，你哭叫的时候，随意压着他弱小的身体，脚丫在地上磨来磨去的，血肉模糊你也不知，他虽然死了，但尸体不至于如此糟践吧。”

茶锦冷冷的声音，直逼妇人心坎里，她的两三句话，让事情发展方向得到了，一个小小的反转，虽未生养过，亦知连子知心，无论孩子是死是活，也不能任其受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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