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公主开口，那老夫就斗胆瞧一瞧。”为首军大夫迟疑了一会儿，见身边都没有军大夫愿意接过方子，他便起身接了过来。

艺容看着这个年纪过百的军大夫，因为是在军中的缘故，因此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苍老得许多。

“老先生不必拘谨，这事关到三千将士的性命，我从医不久，许多未必就能如老先生考虑稳当。还请诸位不要藏拙，这是性命关天的事情。”

她声音平静却带着威严与铿锵，那几个原本还缩在一边不愿意出手的军大夫闻言，略作犹豫后还是上前来查看方子。

艺容见他们都没有再拒绝，这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领着南风就去军营中检查患者的病况。

服了药的将士都不好过，因为药效的缘故，校场这里是极为热闹的，一些将士已经是去了三四次的茅厕了。

“感觉如何？”她见一个将士颤颤巍巍地走着，便询问了一句。

那将士作势就要行礼，被艺容一把给阻止了。

“属下……虽然出恭的次数多了，但是这似乎没有那般疼了，之前疼得恨不得想要把这身皮给扒下来。”

那将士如实回答，也没有在意艺容是个女子。

艺容点点头，心中也总算是放心了一些，至少证明这个法子是管用的。

否则这些将士被折磨了一通，这法子却是无用的话，那事态可就严重了。

她没再追问那将士，随后去了病得最重的几个军帐中查看，见到那几人眼眶凹陷，整张脸就剩下了一副骨架。

若非因为他们口中还含着那一口气，必然是以为他们死了的。

“他们服了药无效吗？”艺容询问负责这个军帐的药童。

药童摇了摇头：“起初是有些效果的，但是那药伤元气，且这此蛊歹毒，服药时，他们的脏腑已经成了饵料了，就算是能活下来，也只能是活死人。”

艺容眼底神色幽深，虽然她一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乍然看到这一个军帐里就有七八人是这样的状况，她的眼眶忍不住就红了。

他们之中，多少人都是背井离乡，告别父母妻儿来这里拼杀的，却是死得如此惨烈窝囊。

“属、属下……参见王妃。”

就在她和药童说话的时候，其中一个将士爬到了她的脚下，吃力地仰着头看着艺容，声音很微弱。

艺容连忙蹲下身子：“你如今需要好好休息，不必行此大礼。”

那将士摇了摇头：“不……能见到公主，是……是属下的福气。属下知道这条命是活不成了，中了这玩意儿……到了这般地步，也只能是个死了。”

听见他这番话，艺容心底很不是滋味，心底一阵阵地抽疼泛酸，却又无力至极。

当初帝都那般凶险的瘟疫她都能扛过来，但是唯独这蛊术，她的本事有限，她恨自己竟不能精通此道！

“属下……只想求公主一事……若是有可能，家中幼女……还请照料一二，让她有口热饭吃，属下……来生当牛做马报答公主王爷大恩。”

那将士几乎是撑着一口气请求她，说完后脑袋一重，就砸在了地面，头骨竟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你放心，我一定让你的妻儿子女吃饱穿暖，不让他们受任何欺负。”

艺容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若非她意志力惊人，眼泪早就已经流出来了。

“去吩咐人将人他的尸首火化，骨灰存放好。”

她沉声吩咐那药童，药童在军营中也是见惯了生死的，可是乍然间见到这么一个人前一瞬的功夫还在说话，这些人前几日里还个个鲜活的，眨眼间就成这般恐怖的模样，心底也不由得腾起一抹悲凉与怒火！

有了这将士开口，军帐中那些病重的将士也都忍不住开口请求。

艺容都让南风将这些将士的性命，以及家在何处都认真记录了下来，一一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她在军营中辗转两个时辰，就已经有十来人因症状恶化难以控制而亡了。

“王妃你不必自责，你已经尽力了。”

南风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见她从军营里出来后，整个人身上就笼罩了一层阴郁时，他便开口安慰。

艺容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乌黑的云层里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寒风满城乱跑，到处肆虐。

“我没有自责，只恨自己无能罢了。身为医者，我只能看着他们死在我的面前，身为武将之女，我却不能代替他们上阵杀敌。”

艺容沉声，紧紧地捏紧了手中的那份名册。

“王妃，还有人其他的人需要你救。天下苍生，总有不能顾及的地方，这不是王妃的错。”

南风倒是很会安慰人，艺容将名册递给他让他收好，转身朝火头军营走去。

几个军大夫仍旧在斟酌她的那三个药方，见到她过来，为首的军大夫抱了抱拳，态度十分恭敬：“我等再三商议，都觉得王妃开出的这三个药方都可以，但是药力大不相同。所以老夫觉得这三个药方都可以用，但是都需要各自再添加几味药，如此药效就更适宜一些，这三张药方可针对病症不同的患者用药，王妃以为如何？”

艺容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就有劳老先生了，我相信老先生的医者仁心。”

那军大夫点点头，然后拿着她方子下去抄录，在末尾又各自增添了几味药材，然后递给了她。

艺容看了看，增添的这几味药草都是很寻常普通的药草，但是却能激发药效，也不让药力变得那么刚猛。

“诸位瞧瞧看，若是都觉得妥当，就按照这药方熬药，让这些将士服下。”

艺容将药方递给了其他的几个军大夫查看，看着疲惫的火头军，她想到当初姜汝培研究的那些药膳。

若是能够得到药膳辅之，这效果就会更好一些，只是可惜了这药膳她并不精通。

几个军大夫商议过后，都一致觉得这药方是稳妥的。

艺容便让人去抓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煎熬熬药，熟睡的火头军也被吵醒了。

而那些药童时不时就会来报告各个军帐里的情况，顺带也会报告每次的死亡人数。

听着那增加得越来越多的数次时，火头军营里的气氛很沉重。

“王妃，俞姑娘来找你，要是王妃不想见，属下可以帮你赶走她。”

南风在艺容身边的职责就是保护她，但是这一天下来也充当了给处理身边事物的小厮。

艺容听到俞蕊过来，微微蹙了蹙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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