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当年可与吕氏有关？”末了，洛渊目光忽然幽幽地盯着三人问了一句。

冷余愣了一下，随后不太确定地说：“当日之事太紧急，我等是不知晓的，不过当时吕府押送的粮草的确晚了许多，司王爷以及洛王爷在无粮草的情况下，要面临霍阳以及东景的兵马，情况可想而知……”

洛渊眼底神色深了深，当年之事他只查到了吕府，但吕府后来经此一事后便将全族的人都散开了，逐渐降低了存在感，当年的一些手尾被抹去，这么些年了，能查到的东西非常有限。

眼下看样子凉川倒是一个突破口，他一直找了这么些年，为的就是想要一个真相，他的父亲与兄长不能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虽然知晓当年某些事情是与永元帝脱不开干系的，但有些东西未必就是他认为的那样，事实的真相如何，还有待定论。

只是他没料到，此番东景策划的江南道决堤之事竟是引来了这么多的事情，将一些陈年旧事都牵引了出来，倒是叫人有些意外，于他而言，却是一个突破口。

——有些真相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被公开，但他却必须要弄清楚。

“安排他们三人下去，既然凉川被抓，你们该是知晓此事的后果。如若累及容儿，休怪本王不留情面。”

随后洛渊冰冷地说了一句，带着艺容便折返回了洛王府。

冷余三人自然是明白此事的后果，如今洛王府是个什么光景，他们都看在眼里。心中自然也是有愧疚的，作为开国功臣的洛王府，竟因那一次战役，只剩下王爷一人，这是何等凄凉？

相比青史而言，哪一国的开国功臣有洛王府与司王府这般凄凉？世代忠臣良将，用心辅佐皇室，却遭此猜忌，险些连子嗣都没能保住。

“予之，当年之事于你而言十分重要？”

回到府中，艺容见他面上神色泛着寒意，她鲜少见到这情绪形于色的予之，心中不免有几分担忧。

倘若当年之事牵涉到皇上，予之这般究查下去，岂非是触及了皇帝的逆鳞？

须知那些腌臜之事，倘若被揭开，永元帝这个皇上的颜面往哪里放？退一万步而言，不仅史书上会记上一笔，甚至连永元帝的帝王之威都会遭到质疑。

永元帝最在乎的便是自个儿的权势与名声，予之这般无疑是在拔老虎须。

洛渊握住她的手，眼底神色十分认真与严肃，他用一种极为严肃的口吻告知她：“容儿，此事我必须要一个真相，父王不能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在沙场上。人活一世，有些东西是不能忘却，更不能割舍。”

艺容见他这般严肃，心头一阵触动，这洛王府从前的光景她是没见过，但如今这府中人丁凋零，只剩下予之这么一个血亲子嗣，的确叫人感到悲凉与唏嘘。

她反握住予之的手，郑重点头，口气坚定：“无论你作何决定，我都与你一起，夫妻同心。”

她这样的承诺让洛渊心头触动，回应她的便是将人给打横抱起，给她极致的疼爱与温情。

而此时被霍阳给抓走的凉川被吊在刑架上，浑身是血，几乎丢了半条性命。

“梁川，这些年在皇城里活得挺自在，还成了洛王府的看门狗，你倒是挺出息。”

霍阳年近四十多，但常年练功，他面上看不出太多的岁月痕迹，反倒是在军中磨砺出来的那种凌厉气势十分压迫人。

他双目露着冷光，言语讥嘲地讽刺梁川。

“要杀要剐你请便，你这种话于我而言……无用。”梁川睁开眼皮子，猩红的血液顺着眼睑滚落，眼前的景象有些猩红，他被霍阳殴打了一下午，早已是虚弱不堪了，言语中亦是透着无力。

“杀你？”霍阳冷笑，用一种极为冷漠的神色扫了他一眼，拿出了一把特制的匕首，一点点地刺入了他的腹部。

剧烈的痛感让凉川面门充血，青筋怒跳，满脸的就像是烧红的烙铁似的。

“你可是我曾经的手下先锋，我如何舍得杀你？当年若非是你叛变，洛王以及司瑾陵那两个老匹夫早就死了，我依旧是西芜最年轻的司马大将军，你却偏偏坏了我的好事。”

霍阳面上神色有几分扭曲与疯狂，看着凉川的目光充满了嗜血的恨意与戾色。

凉川因腹部的疼痛倒抽了一口凉气，啐了他一口鲜血，“你才是叛徒！”

当年若非他发现事情不对，带着一小队人马突围了出去，哪里还能苟且这么些年？但“叛军”这两个字，就好似成了他的影子，与他如影随形。

尽管他还活着，却跟行尸走肉没有两样。

就因当年霍阳的一己之私，将全军人的身家性命当成了他功成名就的赌注，结果可想而知。

“叛徒？哈哈哈……”

霍阳听闻他此言，当即疯狂大笑了起来，他猛地扯开自己身上的衣袍，一道极为狰狞的疤痕顺着他的胸口一路向下延伸，直至他双腿之间。

“看看，若非你叛变，我功成名就，你依旧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先锋大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不想一辈子被洛王府和司王府踩在头顶上，功劳全是他们占尽，这有错吗？”

听着霍阳的“控诉”，凉川心头一阵阵悲凉，他没想到权势对霍阳而言，竟是能让他魔怔至此。

那不是三百、三千条性命，而是三十万大军！就因他的私欲，全部成了叛军！

他虽是逃了出来，但他亦是眼睁睁看着昔日那些浴血奋战的弟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霍阳坑害了性命，甚至一辈子连后代子嗣都要背负这样的污名。

凉川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如今的霍阳已经疯了，完全不成他曾经一心效力的将军，不过是一具被权势驱使的躯壳罢了。

“你放心，我会让你看着洛王府和司王府是如何覆灭的，你如今还死不了。”

霍阳阴森一笑，随后他拉上自己的衣袍，眼底戾气横生，这一次，他定要一击必中！

凉川听着他的话，忽然想到了那巨型弩床，遂又睁开了眼睛，沉声询问他：“如此说来，在江南道伏杀洛王的，是你了？那些巨型弩床亦是你的了？”

霍阳脚步一顿，而后转过身来用一种欣赏又讽刺而又夹着几分得意的神色看着他，“他命大没死成，但他不会一直这么幸运的。洛王府与司王府稳坐朝堂这么些年，也该是时候连根拔除了，这不正是西芜皇期许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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