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间计后，果如阿芬所料，吴夫人和二姨娘掐得起劲，吴夫人甚至收回了二姨娘管事的职权，二人根本顾不上阿芬和四姨娘。

这一日，阿芬用过膳，便起身往四姨娘院里走去。想着还有不到两月，四姨娘的孩子便要来到这世上，一个新的生命就此诞生。自己也重生到这世已经七年了罢，想到这她心中实在百感交集。正走进院子，却见了四姨娘身边的秋容慌里慌张地掀开帘子从屋里出来，她瞧见了正巧走进院子的阿芬，如释重负，“六姐儿，养在后头的一号怕是要出事，情况不大好，您快去瞧瞧。”

一号？阿芬心中徒然一凛，那是一位和四姨娘同住的孕妇。阿芬连忙掀开了帘子，一只脚都在了里头，又复想起什么，扭回头对秋容道：“请了那位大夫了吗？”

秋容点了点头道：“刚出了问题，就让人去请了姐儿介绍的那位秦大夫，大约如今在路上了吧？”

阿芬“恩”了一声，便进去了。屋里墙壁全是粉色，一股香味扑面而来。只因为一月份时，四姨娘的院子无故漏风，又因四姨娘体寒，血流郁结不通，冬日里经常手脚冰凉，十分畏寒。因此林志道不但让人重新修葺了屋子，还用花椒树的花朵研磨成粉末和泥进行粉刷。这花椒粉有温中散寒，除湿止痛，杀虫解毒的功效，对人体十分有好处，又能保温带着香气。

这一进屋子，阿芬就直奔里屋，那里屋摆着两张檀木床，一样的被褥，枕头。其中靠外的那一张上，一个少妇裹着一条暗红花团锦被，闭着眼，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唯有那被子下起伏的身子，提醒着人她还活着，真卖力地换着气。

而四姨娘一脸苍白地缩靠在榻上，腿上只裹有一条毛毯。榻上另一头相依着两位大腹便便的孕妇，满脸惊恐地捂着肚子，求救般地望向阿芬。

这一屋子里竟有四个孕妇。阿芬倒不奇怪，吩咐秋容道：“既是一号出了问题，而其他两位没事，那便是这屋子有什么猫腻。先将姨娘同二号，三号扶出屋子，到后头的侧屋里先住了。再将一号一同挪出屋子，先住在耳室里，等秦大夫瞧了什么毛病再做决定。”

说着去扶了四姨娘，四姨娘一脸惊恐，无助地望向阿芬，声音里是止不住的颤抖，“这般的小心，还是中了人家的道。这府里所有人都要害我！她！她！还有她！”四姨娘手舞足蹈地在空中乱舞，“别过来，全都站住！”

阿芬见她这样，知道她精神已然出现了问题，便将她紧紧地抱住，柔声安慰道：“姨娘不是好好的吗？这里没有人要害你。我在呢，没事，没事。”

待四姨娘稍稍镇定些后，扶了四姨娘进了后头的屋子。那二号，三号因为受了惊吓，只是呆坐在窗口茫然地看着窗外。但三人的脸色却很快恢复了红润，气息也平稳许多。

唯独那厢的一号仍是涨紫着脸，只进不出地呼着气，眼瞧着就不大好了。她那嘴巴周围满是红红一圈，嘴角还有一串的溃疡，看起来火气很大，难道是进补的阿胶吃多了？又瞧她眼下发青，阿芬便沉着脸问道：“一号是不是最近情绪起伏特别大，比如，经常莫名其妙的兴奋，激动，焦虑？记性是否也变得差了？还喜欢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秋容头如捣蒜，“是了，是了。不但一号这样，姨娘也是这样的。可是周妈妈说了了，这怀着孩子的人脾气自然大了点，她当年怀着孩子的时候，脾气更差些。”

阿芬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捏住了一号的下颚，中指一顶，食指用力，一号的嘴就被扒开了。如阿芬所料，一股臭味迎面而来，阿芬憋了气，朝里一瞧，牙龈边缘果然有一条黑蓝色的细线。这是汞线，看来一号汞蒸气慢性中毒没错了。

这汞蒸气慢性中毒，发病早期的症状与有孕之身体的壬辰反应极其相似，若不是阿芬前世曾跟过导师做过研究汞的毒性，十分熟悉慢性汞中毒的症状。她也不会将这么快就联想到汞蒸气吗慢性中毒。

慢性汞中毒发病潜伏期极长，短则几个月，长则一至两年。也多亏这一号身体素质不比四姨娘，早早的发了病，若不是如此，只怕是四姨娘胎死腹中，她们也不知道究竟差错在哪。

“对了，姨娘除了脾气起伏大些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症状？比如四肢轻微震颤？”

秋容想了想，答道：“这倒没有。”

阿芬长吁了一口气，四姨娘还未发病，应中毒不深，只需稍微清理一下体内的毒素便可，只希冀不要伤到肚子里的孩子。至于她为何中毒不深，阿芬猜想除了四姨娘身子较为结实之外，大概还因年底那会儿，四姨娘贪食周兰凤的手艺，在阿芬的院里赖了小半月。不似一号天天住在姨娘的院里。

正想着，忽然一直帮一号擦汗的婆子尖叫了一声，颤着声道：“姐儿，不好了，一号，一号见大红了！”

阿芬本悬着的一颗心，就这样直直下坠，仿若天地都在旋转，眼前是一片模糊。只余片刻，那血腥味就蔓延了整个屋子，屋内一阵慌乱。阿芬颓然地站着，看着被褥上的浸漫了那鲜红，越来越红，直至将近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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