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博撂下座机的话筒，抬头仰视一眼天花板，重重一声叹息。虽然规划已经制定了，可他心里总感觉有点空虚。毋庸置疑，以所谓的‘空间换时间’，并非上上之策，充其量算是两权相害取其轻的无奈。他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清楚土地对农民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割舍一大片广袤的耕地，无异于割舍他们的儿女令人心痛。他深深理解塘圭里村那几个老农民的感受。可是，残酷的现实允许那一点点的感情用事吗？

铃铃铃！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他的沉思，赶紧又操起话筒，“喂？”

话筒里传来助理的声音，“孙书记，是我，小陈。”

孙海博目光炯炯，“小陈，平度那里的情况咋样？”

“同谷良的情况差不多。我还要花一点时间继续调研。”

“既然是这样，你打电话回来为的是···”

“孙书记，我想提醒您一下，中午11点别忘了去火车站接嫂子。”

孙海博顿时恍然，下意识撸起衣袖，看了看手表的指针，这才长吁一口气。

嘀——

一列绿皮车缓缓驶入一个陈旧的车站，孙海博身穿一套整齐的中山装，正在出站口翘首以盼。他的表情挂满了殷切和喜悦。此刻，他才一扫内心的阴霾。

他并没有等待多久，一个身穿紫色风衣的少妇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提包走出出站口，正好映入他的眼帘。她看起来三十多岁，一副动人的容貌，黑色的波浪卷肆意披在肩上，齐刘海遮住了好看的眉，亮晶晶的眼眸平添许多高贵的气质，标准的瓜子脸，象牙白的皮肤，那件风衣很合身，勾勒出曼女性曼妙的魔鬼身材。她无论出现在哪里，都属于被旁人关注的类型女子。

“艳华！”

他兴冲冲迎上去，先是与对方深情对视一眼，再顺手接过那个提包。

该女子含情脉脉的眼眸透露几分嗔怪，“你咋没进站接我？”

孙海博满脸赔笑，“我倒是想了，可不清楚你乘坐的车厢，担心遇不到你。”

“唉，总共下车这几个人，难道你还担心看不到我？”

孙海博一只手梳理一下后脑，“我哪知道下车的乘客不多？”

少妇瞥了一眼四周，“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谁愿意来这个穷地方？”

孙海博的脸颊有点发烧，偷眼扫了一下四周，轻声提醒少妇，“你不要刚下车就发牢骚呀。”

少妇的杏眼一直没离开他的表情，读出了对方的窘态，不由噗嗤一笑，“咋地？我讲的可是大实话，难道打了你这个新上任的父母官的脸？”

孙海博担心过往的乘客听到，赶紧向少妇使一个眼色，半转身挽住了对方的胳膊，再簇拥着往站外走。

少妇一边被他簇拥着，一边抬眼四下观察。由于这个车站坐落于县城的西南郊区，显得一片荒凉衰落。她的表情包黯淡了许多，再冲身边的男人摇摇头，“海博，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组织上咋会把你‘下放’到这种地方？”

孙海博轻咳一声，“你别胡说，我是自动请缨来这里工作的。你心里又不是不清楚？”

少妇继续埋怨着，“你呀，为了证明自己，也犯不上作贱自己呀，在这种地方工作，还能指望干出点名堂吗？”

孙海博本想辩解几句，却担心勾起对方喋喋不休的反驳，只好改变话题，“你咋没把萍萍领来？”

少妇白了他一眼，“你想让孩子旷课吗？”

孙海博心里一沉，不再言语，默默注视着前方。

他俩很快走到停泊在站外的那辆吉普车跟前，老张正毕恭毕敬守在他该守候的地方，一看书记簇拥一位华丽而又充满气质的女子走过来了，赶紧上前几步，讨好地从书记手里接过提包。

孙海博赶紧向少妇介绍道：“艳华，这位是司机张师傅。”

未等少妇做任何表态，又向老张介绍少妇，“她是我的爱人刘艳华，刚从省城过来。”

老张反应极快，“您好，您好，一路上辛苦了。”

这位少妇正是孙海博的媳妇，她先应酬一句老张，“张师傅，给您添麻烦了。”

老张嘿嘿笑道：“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您以后称呼我‘老张’就行了。”

刘艳华不再跟司机客气了，而是侧头转向她的男人，“海博，这就是你的专车？”

孙海博尴尬点点头，“哦，我们这里条件艰苦一点。”

刘艳华一哼鼻孔，“还不如人家沿海城市的普通个体户呢。人家都有私家小轿车了。”

孙海博又是嘿嘿赔笑道：“人家那里靠沿海，外向型经济发达。我们这里不仅是内地，而且还背靠一个大沙漠，没有任何可比性呀。”

刘艳华不禁苦笑道：“可惜你这个搞经融的高材生了，居然到这个地方受苦。”

面对她的挖苦，就连司机老者也表情发囧，放好那个提包后，试探敦促，“您们该上车了。”

孙海博也趁机劝道：“艳华先上车。我下午还有一个会。”

刘艳华俏脸微变，先从一侧车门上车，等她的男人从另一侧车门上车后，又绷起了表情，“诶，你下午真有个会呀？”

孙海博赔笑道：“我啥时欺骗过你？”

他随即向对方附耳，“我一个堂堂的县高官，岂能当着下属的面，随便扯谎呢？”

刘艳华则一副颐指气使，“你赶紧把那个会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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