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光影》#October_秦绝(二)
——《白昼之雨》——
正式开机后,秦绝身上的松弛感瞬间消散了不少,我们隔着玻璃茶几相对而坐,他的眼神、表情和姿态,无一不向我传达着明确的讯息:他对待采访很认真,他对采访的内容很感兴趣,以及,他很期待聊起表演。
我从《白昼之雨》里秦绝饰演的角色开始,以最“老套”的话题入手。我问他:“你如何看待莫森?”
问出这个问题时,我已经做好了细细聆听的心理准备。秦绝凭借莫森一角获得最佳男主角奖,可以说这世上比他更了解莫森的人寥寥无几,我想他一定会有许多值得分享的感受和心得。
“这不是一道试卷上的考题,对吗?”出乎意料的是,秦绝首先向我确认了这一点。
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抱歉地笑了笑:“那我不认为自己适合给出答案。”
“拍摄《白昼之雨》之前,我仅仅在另外一部电影里拍过四场戏,在表演上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饰演莫森时,我还没有足够的专业能力从演员的视角去研究他、分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挖掘自己和他身上相似的部分,然后自我催眠,让秦绝不是秦绝,而是莫森。
“我喜欢他,又厌恶他,我觉得他可怜、可恶,也觉得他可悲。这种既自恋又自厌的感觉更像是莫森对自我的混乱认知,而不是我,演员秦绝,对他的看法。”
给出这句结论时,秦绝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冰冷,仿佛是现在坐在这里的秦绝,在回望曾经那个以莫森为名,但实际上是“秦绝和莫森融为一体”的人。
我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要向我确认这场采访是不是在“填试卷”。《白昼之雨》里的莫森是一个复杂的人物,站在秦绝的视角,他可以根据自己的立场去强调莫森的可怜或是可恨,也可以辩证地做出一番客观的评析。但他没有。他拒绝了可以得分的标准答案,给了我一段不含功利性的回应。
冷静,并且真诚。
“实际上,贺导在拍这部戏的时候也很少和我讲这些。”秦绝继续说,“他会直接告诉我这里要拍什么,这个‘什么’是既定的场面,比如莫森尾随路人,莫森持刀行凶,莫森睡不安稳,莫森走在路上用手砸头等等。”
“只有事件和动作方面的描述?”我讶异道。
“是的,贺导基本不会跟我剖析角色当时的心理状态。因为莫森出现时,他的人格已经定了型,我要演绎的、呈现出的是一个结果,而不是成长变化的过程。”
我随着秦绝的话回忆《白昼之雨》,的确如他所说,电影里的莫森少有自白,心理活动几乎为零,脑内除了记忆梦魇就是耳鸣和混乱的呓语,没有给出任何主观上的信息。
“你们通过这种方式把‘如何看待莫森’这个问题抛给了观众。”我半开玩笑道。
秦绝点了点头:“听上去有点偷懒,好像在耍无赖。不过,我个人认为这很公平。”
“在这世上,没有事实,只有诠释;没有真相,只有视角……”他缓缓说道,“《白昼之雨》就是这样,每个人的善与恶都摊开给你看,至于‘你’有什么样的看法,实在对不起,这方面我们剧组不包售后。”
他用恰到好处的幽默作结。
是非任人评判,喜恶各在人心。秦绝的态度温和而坦然,他与贺栩、与《白昼之雨》剧组一样,在一众充满了教化的作品里选择“放权”,既不居高临下,填鸭式灌输大道理,也不语重心长,用煽情等方式徒增道德压力,只是将感悟和解读的权利还给观众,用行动告诉大家:所见、所想,即所得。
“很有魄力。”我感叹,“但放在莫森这个人物身上,这样的做法无疑会很尖锐,甚至激进。”
秦绝对“激进”一词颇为认同。“趋近写实的拍摄手法和表演方式是把双刃剑,它委婉了,就不够冲击,它直白了,就注定受众面不会太广。”
“但让我深受感触的是,拍摄全程,包括拍摄之前、剧本围读的时候,我们没有人说‘这里是不是太超过了’、‘要不要收着点’。”
“不回避问题”,这点在秦绝看来很重要。
《白昼之雨》有很多“出格”的部分。不少影评批判这部影片过度渲染血腥暴力,把黑深残(黑暗、深刻、残酷)当噱头,赚取票房和口碑;也有人担心这样的电影和场景会对观众产生不好的影响,希望观影分级能再上调一级(R18),最好两级(R21)。
秦绝从未忽视这些声音。“我觉得它们的出现很合理,不如说没有这样的评价才让人意外。”
批评、担忧,在秦绝眼里都是正常的反响。他唯独不敢苟同的只有一种观点:这类影视作品疑似有不良导向,以后别拍了。
“没有谁能代表整个观众群体盖章定论。一些人认为的‘不恰当’,不代表一部作品‘不应该存在’。”秦绝说,“观众远比想象中要睿智得多,倘若因为主题过于尖锐、画面过于冲击而否定作品存在的意义,反而是对观众的轻视和怠慢。”
“况且,校园霸凌这一现象因为《白昼之雨》的上映而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光是这一点,我觉得这部电影就没有白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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