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过饭，几个人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头闲聊。

“显和，阿爸可睡下来？”赵美娥边嗑瓜子边伸头问道。

“刚睡下，呼扯的跟拖拉机样。”赵显和笑嘻嘻的皮了一句，话刚落音，就别李传芳拍了下头。

“没大没小的，怎么讲你爹的？”

赵显和委屈巴巴的抱着头，也不敢吱声，只偷摸的瞅了眼赵美娥，希望自个姑姑能搭把手救自己一下。

“好了好了，给小孩子留点个面子，都这么大了，哪能上手就打？”赵美娥看娘俩个僵持在那儿，赶紧出声圆个场，把他俩分开。

“显和，你上次跟春梅讲，文江他老板拖欠工资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显和一愣，然后摸着头挠了挠，“……哦对，我想起来了，我是讲过。”

“文江阿哥那老板不是熊，工资老拖着不给，这都去大半年了，才给了三个月的工资。我也是上次去那边找同学有事遇到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他可讲什么时候回来？”赵美娥追问。

“没讲。”赵显和摇摇头，“我问他，他讲把钱要回来再讲，具体什么时候我就不知道了。”

赵美娥叹了口气，“哎，这孩子倔得很，还认死理，要不到钱回来家就是了，又不缺他这一口饭吃。再讲瑶瑶那么小，周可也不是个勤快的，他一家子搁外边也不知道要受好大罪来。”

“哎呀，文江又不是小了，一个大男人也该出去闯闯，这年代比阿们那时候不知好上多少，你就不要操这个闲心了。搁家把孩子看好，生意搞好，就好得很了。”李传芳劝道。

赵美娥点点头，“讲的也是，阿们那时候偷着吃、抢着吃，一粒米都是好的。这暂不仅吃得饱、穿得暖，还有钱挣，也没什么好讲的了。”

“阿嫂子，你那时候搁生产队，也是过劲得很来，阿们不是一个村的，都知道你的名字，我那时候真没想到跟你能做姑嫂来。”李传芳笑道。

“嗐，那年轻时候不下死力气，吃不饱饭呐。我饭量大，家里头还有阿爸跟阿哥要我养活，我怎么不能干，不能干就要饿死了。”赵美娥唏嘘道。

“阿——奶！”两个人正讲着话，忽然外面传来李圆圆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唤，吓得赵美娥立马蹿出去看看好歹。

只见小路上，李圆圆撒腿搁前边跑，十几只老鹅扑腾着翅膀在后头撵。

“阿奶！阿奶救救我！”李圆圆哭的三行鼻子两行泪，吓得直往赵美娥身后头躲。

赵美娥二话不讲，立马就把李圆圆护到身后头，一边又拿起绑着布拉条子的树枝，上前对着老鹅挥舞一通。

待把老鹅赶跑后，赵美娥赶紧把树枝一扔，回头拉过李圆圆查看，“你怎么惹到老鹅的？可挨叨？”

“呜呜……我没惹，我到后面上茅厕来，刚出来就被老鹅围起来了，我、我吓得就跑……它们还一直撵我，我都吓死了……呜呜……”李圆圆边哭边讲，吓得一抽一抽的。

小时候李圆圆被老鹅叨过一次，当时疼的差点昏过去，那老鹅又是个死脑筋的，咬住了就不松嘴，后来被赵美娥一铁锨敲死了，李圆圆才得救。

自那以后，李圆圆见到老鹅腿就软，上次套圈的时候，要不是老鹅都是绑着腿的，李圆圆别说去套圈了，过去都不一定敢过去。

“好了好了，没事了，老鹅挨我赶跑了。”赵美娥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背。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李圆圆吓得不轻，不愿在这儿多待。

“好好好，回家，等一时车来了就走。”赵美娥赶紧答应。

“传芳，阿家圆圆挨吓狠了，我就不搁你这儿多待了，等下次我再过来。”

“哎，没事没事，都怪我，没把老鹅看好。本来那老鹅在屋后头用篱笆拦着的，不知道那门什么时候被开开了，真是对不住。”李传芳不好意思道。

“没事，小孩子胆子小，不怪你。”赵美娥拍拍李圆圆，然后从腰里掏出五十块钱塞给李传芳，“阿爸平常就麻烦你多看顾些了，阿哥去的早，阿姐又嫁的远，我这离得虽然近，但是一家老小都捞着腿，也不方便天天过来。这钱你拿着花，你一个人伺候老的，拉拔小的也不容易。”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做人媳妇，操持家务是我的本分，哪能收你钱？快拿回去，不然我要生气了！”李传芳把钱推回去，板着脸不愿收。

“传芳，你不收这钱可是看不起我？嫌钱少？”

“这是哪的话？”

“那你就收着，要不然下次我就不来了！你这里外忙活一通，好吃好喝伺候我一顿，我当嫂子的表表心意怎么了？你可是嫌钱少不愿意拿？”

“好好好，我拿还不造吗？你看你这么见外。”李传芳拗不过赵美娥，最后还是接过了钱。

把钱塞给李传芳后，赵美娥又去屋里看了看赵偌昇，李圆圆看着奶奶偷偷塞了二十块钱放到太太枕头底下，然后拍了拍还在熟睡的太太的手，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就出来拉着李圆圆同姑奶一家告别。

回来路上，李圆圆看着奶奶有些微红的眼睛，不好意思道：“阿奶，你可是想太太了，不想走？”

“没有。”赵美娥摇摇头，“就是觉得阿爸这一辈子太苦了，没怎么享过福就老了，心里头有点个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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