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望着他。

脸上的表情已收敛了许多，变得淡淡的，远远望去，有一种不屈不挠的顽强。

“……所以，你伏诛吧！”面对这样的少年，关震天实在不晓得再说什么才好，只觉得再彼此对峙下去，他自己都会变得左右摇摆起来。

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他决定速战速决，手中提着长刀，便冲了过去。

龙渊微微仰首，唇角扬起一弯自嘲的弧度。

然后抬起左手，迅速地往上甩出去，又跟‘斩立决’一般，反拉回来。

与此同时，那一串戴着他左手手腕上的牛角念珠，瞬间光华四溢，变得通体晶莹剔透，并且剧烈地震颤起来。

那一串牛角念珠，总共十二颗，每一颗，或长，或短，或大，或小，形态各异，各不相同。开初从龙云飞手腕上退下来的时候，龙渊并没有刻意去注意它们，反而是在这一路逃亡的过程中，为了在剧痛中保持头脑清醒，而投注了大量的心神在这玩意上面。

十二颗牛角念珠，每一颗，自成一方法阵，各有妙用。

最小，最初级的，佩戴者修为达到‘固本境’第三阶就可以凭着自身念力触发，其次的，修为达到第五阶可以触发，再次的，第六阶、第七阶、第八阶……甚至其中还有三颗，非要要求佩戴者修为达到了‘培元境’才能给触发。

龙渊之所以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完全是因为，这一串牛角念珠戴在他手上，除了那三颗之外，其余九颗，凭他现如今的念力，都能够将其玩弄于鼓掌。

按理说，他本身的念力修为，已经足够达到‘培元境’的程度了，可不晓得为什么，就是无法涉及那三颗念珠，感觉上就好像上面封锁了某种‘印’，开启的钥匙就是本身修为达到‘固本境’第十阶大圆满程度，并且渡劫成功，晋升‘培元境’。

好像龙渊这种‘浑水摸鱼’的，根本就没戏。

不能用就不能用呗，谁稀罕呢？

不是还有其余九颗牛角念珠可以触发么。

龙渊从来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过，当前局势，要正面对打，他肯定是打不过的，所以顺理成章一抬手，以意念点燃其中一颗牛角念珠，将其中法阵引了出来。

咚咚咚咚咚——

甩手间，十六只铜打铁铸般的牛角从地底下破土而出！

每一只都有一丈过半的高度，犹如弯弯的月牙，又好似血盆大口，张扬地戳破厚土，直撞向飞奔而来的关震天！

就见他左突右闪，好像飞檐走壁的猿猴，轻易避过。

当然了，连龙渊都不相信，这些‘小孩子玩意儿’能伤到他分毫。

只不过也不能高兴得太早。

下一刻，当龙渊抬起的左手又潇洒地落下来的时候，地面上破土而出的群牛牛角，尚未发动完全，与此同时，万里苍穹之上，又如同暴风雨一般，斜射下一篷牛角状尖锥！

覆盖范围恰巧就在当前两人之间这三五丈的距离！

关震天没料到龙渊竟然还有这一手，心下暗地里吃了一惊，不过好歹是修为达到第八阶‘神勇’境界的大将军，还不至于就此失手死于非命，当即反应灵敏地往旁边一记飞扑翻滚，有惊无险地避了过去。

再佝偻腰板屈膝站起来的时候，忽然看见眼前人影一晃，从自己身旁轻巧地掠了过去。

龙渊！

两人擦肩而过的刹那，关震天只感觉那少年优雅地伸出只手，轻轻触及自己的脖子，两根并拢的手指，从上面无伤无痕地滑了过去。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猛兽玩弄于股掌间的羔羊……

霎时间，威名远扬的飞虎将军关震天，竟然打心底涌起某种不可言喻的惊怖感！

如果龙渊真要杀他，那么，从他旁边掠过的时候，手中只需要多带一柄匕首或者短刀之类的利器就够了，关震天还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的脖子刀枪不入的地步。

以指代刃，他这样做，只是给他一个警告而已，并非真的就要取了他的性命。

毕竟，龙渊不是恶鬼，面对自己曾经的教练，能够毫无顾忌地痛下杀手。

当关震天诧异地回过头的时候，看见龙渊就站在距离自己丈许开外的地方，仍然一手死摁住伤口，一手无力地下垂着，面色平静地望着自己。

平静之下，是波涛汹涌的感情。

少年那双璀璨如启明星一般明亮透澈的眼睛，如此纯粹，干净得纤尘不染，好像一汪剔透见底的山中清泉，蕴藏着深邃的，至真至诚的感情，让任何心怀不轨的人都不敢正面逼视，在无形中，甚至有一种撼动心灵深处的强大的力量。

关震天张了张嘴，愣愣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张嘴只是因为太过吃惊，实际上这个时候，在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团乱麻。

要怎么出手置他于死地？

要怎么对一个身负重伤的少年，对一个明明可以轻易夺去自己性命而最终网开一面的少年，下杀手呢？

那孩子，曾经还是自己的弟子！

……我下不了手。

关震天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在悲哀地叹息着：我实在下不了手啊！

“你走吧！”迟疑并没有太久，关震天仰首望天，深深深深吸了口气，做出最后决定：“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从今往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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