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郑道士则面对逐渐变成火团的富贵鞠了一躬,之后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土,跪在大门外撒沙成字。
沙子从他手中流淌下来,渐渐成形……
道士边写画,边念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那颂念的声音越来越大,直慑人心,我们怔怔而立,脑子被这段经文敲打得空空。
郑道士从怀中取出几张符箓,在火把上点燃。
继而催动真气,把烧着的纸符往高棚的横梁上扔去,然后转身朝我们走来。
两扇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熊熊的火光中,已看不清富贵的脸……
大门关闭,郑道士低头念咒,高棚顶上的瓦片开始抖动,缝隙间可见那火越烧越旺,棚内传出阵阵凄切的嚎哭!
棚顶随着冲天的火光开始轰塌,点点火星从烟雾中飘散,好似这下面的一个个生灵,都放下了厚重的业报,去往彼岸了……
我看得出神,老周却说了一句特别不合时宜的话:“你还说你不会超度……”
郑道士愣了一下,眼神坚定地看着他,说道:“贫道确实不会,刚才也只是照本宣科念的经。不过,那位小兄弟有背尘合觉之念,肯舍弃本命,以度他人,只要那些食尸之人也有忏悔之意,发露罪愆,自然也能减轻罪业,断恶向善……”
突然,一阵尖利的笑声在山谷间响起,嘲笑郑道士装腔作势,猫哭耗子!
众人惊慌,四下寻觅,但毫无头绪。
宋渊大喝:“什么人!有本事来我面前笑!”
笑声渐弱,接着说道:“黄口小儿,本道尊不出来,乃是心发慈悲!现如今你们解了此地的糟心烦事,也算是帮了本道尊大忙!如此甚好,本道尊便给你们指条明路!雷波的县太爷拿了你们要找的人,已定下罪来,再不去救,刑杀日到,便万劫不复了!”
道尊?难道是光洪道尊?那个无恶不作的凶道?
他说的糟心烦事是什么?
他又为何肯帮助我们,之路去往雷波?
周玖良紧跟着大喊道:“你是筱亭的师父?!你这臭不要脸的!够胆的就给小爷出来,看我不把你另一条胳膊撅了当笤帚使!”
半晌,也不闻回应。
方才的声音就好像从没响起过一般,消散在矿山的上空。
郑道士掐诀一算,阴沉着脸说:“他说的没错,你父亲确实正行牢狱之劫!”
听闻此话,我不敢不信,于是着手打点,这就要连夜去往河边镇,乘船去往下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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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老周有些沮丧,我知道他是在担忧自己的前途,便大致安慰了几句。
周玖良原本靠在车厢一侧休息,不闻老周回应,便坐了起来,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去,我倒是有条明路给你,只不过……”
老周和我都看向他,周玖良贱兮兮地笑了:“日后你发达了,要念我们的情谊,最好是能给个什么信物,不管我们到了什么地方,你都要帮我们度过难关。当然了,主要还是钱银方面的。”
老周将两手揣进袖中,没有马上答应。
周玖良也不着急,拉过毛毡来盖在腿上,拍着膝盖念起诗来:“累代金枝玉叶,先朝凤子龙孙。丹书铁券护家门,万里招贤名振。待客一团和气,挥金满面阳春。能文会武孟尝君,小旋风聪明柴进。”
诗到挥金一词时,周玖良还用手点指老周。
但似乎老周对这诗中的赞美并不买账,一直瘪嘴苦闷,不愿搭理他。
骡车行至一处码头,郑道士下车来叫我们,要与老周告别。
周玖良抓着老周的手腕子,来到那宽阔河边,一步步走近水流。
我们另外几人看着他俩对着河水指点,又反手指向来时的路。
几句过后,老周竟然从水裤中掏出一个荷包,死命往周玖良手中塞了!
不一会儿,二人折返,老周神清气爽地连连道谢,口中与周玖良更是称兄道弟,叫人摸不清原委。
周玖良把那个还带着体温的荷包递给宋渊,让他去备船。
与老周分别之后,周玖良领我去往河边镇上,说是要去看看此地的早市。
越往里走,我越发觉得好奇。
按理来说,整个西南地区,就数云安与均都最为出名,各类官商也都会在这两处安置宅邸,建立票号会馆之类。
但这一路行来,竟几番见到高墙大院,青瓦红墙,景象一片繁荣。
虽说因时辰太早,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但户户烟囱冒烟,偶见老妇出门泼水。
眼前一幕幕叫人心安。
来到一个路口,周玖良站定不动,四下望去,叹道:“真真出人意料!我本以为这河边镇最多就是百户,谁知这街道东西贯通,前后绵延数里,简直要与云安一争高下了!”
郑道士背起一只手来,回他:“周公子有所不知,此镇自雍华王在位时就开始修建,至今二百余年,占地两千亩,乃是西南重镇!”
我看着两旁遮天的树影,猜想这些树可能就是初建城池时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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