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来历，一直是蒲秀才竭力试图避免的话题。
即便是随着他人类身份的暴露，这个问题已经到了显而易见、避无可避的地步。
他是人类，自然就不是妖界的生灵。
那么又来自哪里？
如何进入妖界？
能否离开妖界？
……
蒲秀才相信，蓝妖心里一定想过这些疑问，并且试图寻找到答案。
特别是在这个世界已经濒临毁灭，急需另一条生路的情况下。
只有离开这个世界，才有活路。
甚至，如果打开一条通道，直接可以挽救整个族群的命运。
蒲秀才一直在想，如果蓝妖问自己这个问题，说出这个请求，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她。
是答应？
还是拒绝？
如果答应，那么蓝妖不用死，这里的万千生灵也不用死。
但是人间或许就会有无数百姓被妖族、鬼物祸害，这些人都将是因他而死。
但是拒绝，蓝妖会死，这更会死去的万千妖族之中，难道就无一妖向善无辜？
血渊之中的惨状，即便他是人类，看后也无比心寒，心生怜悯。
……
这个难题一直困扰着蒲秀才，令他寝食难安。
只是令蒲秀才没有想到的是，过了那么久蓝妖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直到今天。
蒲秀才看着栖息在肩膀上的花蕾，忽然感到一份沉重。
这是世界上最后一只魅灵了。
蒲秀才吐了一口气，伸手握紧怀里的天阙笔，进入仙术空间。
没有任何耽搁，他开始描绘第十幅图，争取每一份力量。
第十幅图在白天已经完成了一大半，蒲秀才画着画着，剩下的一部分便画完了。
这一次，他没有得到新的字符，仅仅只是一个字符偏旁。
这一点没有超乎蒲秀才的预料。
他之前便猜想这最后一个金字符，或许是由最后四幅图组合而成，就像那道阴字符一样，属于特殊的一类。
而现在的情形，也在证实这一猜测。
虽然没有出现新字符，但心力再次增长，那盏明灯变得更加明亮。
蒲秀才退出仙术空间，果然发现体力更加充沛了，一夜奔波厮杀的疲惫，也烟消云散。
看了一眼仍旧安稳落在肩上的花蕾，蒲秀才走到窗户边，向外看去。
天上铅云仍浓，正是深夜。
然而街头巷尾却风平浪静，不见一丝鬼影，似乎那些鬼物真的放弃他们了。
蒲秀才顿觉轻松。
这时，盘坐在墙角的蓝妖站了起来，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蒲秀才看出了她的凝重，有些诧异：“怎么了？”
“它们不会来了。”蓝妖沙哑着嗓音道。
蒲秀才有些纳闷：“这不是好事吗？”
蓝妖说道：“明天是最后一夜。”
蒲秀才眉头一皱，道：“你是说，它们会集中在明天最后一夜，阻止我们进入鬼王府？”
蓝妖没有说话。
蒲秀才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如果是这样，那可有些麻烦了…”
今昨两夜虽然是追杀，但也相当于被蓝妖和蒲秀才领着到处跑，能追上蓝妖影遁的鬼物毕竟只是少数。
但如果这些鬼物开始防守，就麻烦多了。
它们完全可以提前布置，设下重重障碍甚至包围，充分地利用数量优势，难缠程度绝对提高数倍不止。
想到这里，蒲秀才也不得不感叹，鬼王真是阴险狡诈，套路一套一套的，但他们却不得不往里面钻。
蓝妖忽然说道：“进入鬼王府一定要快，不能消耗太多力气，也不能杀死太多鬼兵，我们还要带着这些鬼兵，前往血渊，攻下那里。”
“呃……”
蒲秀才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鬼王的阴险，这老鬼简直算无遗漏，不出手就胜了。
“明夜你去见鬼王。”蓝妖忽然说道，“我去引开那些鬼兵。”
“不！”蒲秀才摇头，“我引来鬼兵，你去见鬼王。”
说着，他看了一眼肩上的花蕾，道：“也只有我能引开它们。”
蓝妖沉默片刻，道：“好。”
蒲秀才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之后，希望你帮我找到青乔。”
蓝妖坐回原地，闭上眼睛：“你会见到她的。”
“那就好！”
蒲秀才脸上露出笑容，又坐了回去，凝神再次进入仙术空间，开始描绘第十一幅图。
……
……
不知不觉，天上的铅云散去，到了白天。
蒲秀才精神抖擞地醒来，已然完成了第十一幅图，不出意料的只是一道残缺偏旁。
但心力更盛，体力更足，同样是实实在在的进步。
这种感觉，颇令他痴迷沉醉，就像以前作画之时，感受到自己画技提升一样。
蒲秀才伸了一个懒腰，下意识地看了左肩一眼。
淡红的花蕾依旧稳稳落在灰黑的毛皮上，没有什么变化。
墙角，蓝妖还在修行。
不过一旁的石桌上，却放着一大块血淋淋的兽腿，含义不言而喻。
蒲秀才摸着干瘪瘪的肚子，在这间废弃的石屋里搜寻了一番，只找到一截树桩。
拿起古剑，蒲秀才没怎么用力，就将这根看似很结实的木桩斩成了十几块碎柴。
这柄剑的锋利程度，实在超乎预料，蒲秀才真怀疑，若是自己的力气足够，这天下有什么东西能挡住它的锋芒。
用天阙笔画了一道水字符，又画了一道阳字符，金火燃起，烘烤着兽肉。
半刻钟后，一截烘烤兽腿便新鲜出炉了。
几乎同时，坐在墙角下的蓝妖睁开了眼睛。
一人一妖分吃着这截兽腿，蒲秀才趁机向她请教妖语。
自从蒲秀才修行之后，描绘的画越来越多，心力越来越强，他的记忆力也得到增强，学习能力提升不少。
虽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学会妖语有些不切实际，但是听懂一些基础的日用语，再学会说几句，还是没有问题的。
蓝妖并不抗拒他的请教，只是除了妖语之外一言不发，越来越沉默。
吃了这顿朝食，学个一个时辰妖语，蓝妖便坐回了墙角，继续闭目修行。
蒲秀才也不再打扰，自顾温习了一小会，然后拿出天阙笔，开始画符。
今夜一战的艰难几乎可以预见，不做些准备，必定是死路一条，说不得还要连累了肩膀上那只魅灵。
画的仍旧是明字符，但与昨天相比，速度更快了。
几乎不超过十息的时间，一道加持了土字符的明字符便挥洒而成。
若是不用土字符，蒲秀才自忖可以做到五息之内。
只是画符不能脱离画纸，就算只要一息时间，也是枉然。
毕竟，敌人不会等着他慢悠悠铺好画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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