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扯断的颈部仍在向外流着血，不完整的变身状态令体内涌动的高温在皮肤上流下了恐怖的烧伤。头颅已经消失的男人双手牢牢捂住凹凸不平的伤口截面，被烤焦的气味夹杂着血液蒸发的腥臭在整个空间扩散开来。

这一刻黎行终于知道眼前的男人以“鬼”为名的理由了，正因为黎行自身也近似地处于这个状态，所以才能够理解眼前的异常。

“鬼化？”

没有人回答他，有的只是灼热的风。下一瞬他发现鬼的手里多出了什么东西。

是洪锐的头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被斩首，被鬼抓在手中的脑袋先是露出了疑惑，随后极度扭曲了起来，长大的嘴却无法发出尖叫。

仍旧活着的人扭动着僵硬的头颅，脑袋已经被摘下的洪锐仍旧站着，伸出的双手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高压水枪般喷出的血液洒在了他们每个人的身上。

“头、头……头。”鬼将洪锐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颈部，接合的瞬间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头……回来、了……很……高兴。”

歪斜的嘴角与漏出的唾液，不断流血的五官与颈部。眼球转动，然后看向黎行。

笑。

“虫子。”

拳。

黎行成功了，米斯特汀瞬间就覆盖住了右臂，他做到了，在鬼命中他的瞬间就抬手防御。

可防御却失败了。

魔力的护盾被打得粉碎，用以防御的双臂在被命中的瞬间就被击穿，左臂的断肢弹飞了出去，被压扁的神具爆出血肉的残渣。胸口被撕裂了，仅剩下背部连接着的些许死皮。

同样的对手、同样的境地。面对急袭而来的死亡，毫无准备者没有丝毫的胜机。弱小者没有丝毫的胜机。理性者没有丝毫的胜机。

暴力是虚无缥缈的吗？野蛮是无法预测的吗？

“形成位阶！”即使是心脏此刻也不重要，所需的仅有能够呼吸的肺部与吐出词句的咽喉，“刺尸围城之刑柱！”

以穿刺公为原型的范围攻击，每一个根都足以破铁穿钢的黑色尖刺。黎行不知道刚才的攻击是怎么回事，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一定不是正常的移动，瞬间出现的脚印也好摘下头颅的那一击也好，都绝不是纯粹的高速。丛生的刑柱如同长枪方阵，一定要搞清楚这攻击的秘密，否则便无法胜利。

虚无缥缈的只是混沌，无法预测的……唯有疯狂。

从身边的某根光洁刑柱上，黎行看到了身后的倒影。

仍在微笑的、洪锐的头颅。

鬼已经消失在了原先的方位，而今已然再度来到了他的身后……就在他攻击的那个瞬间。

“原来是这样。”黎行苦笑。

排除多余的答案，以现有的可能性考虑，唯有如此了。这既不存在魔力波动却又没有运动诡异的移动既非瞬移也非高速，而是否定。

黎行的时间被否定了。黎行的攻击被否定。鬼只是在缓慢地移动，时间的流逝也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黎行自己。否定的神界已经完成了……以一个高到惊人的完成度。

这怎么赢？你怎么可能赢一个连你自身的时间、你的攻击、你的防御都能够否定的暴君？再强的魔力输出也需要聚集的时间，再迅速的攻击也有出招的前手，再坚固的防御比需要要先拿出你赖以为生的盾……当这一切都被否定，无论是谁都与初生的婴儿无异。

没有赢的可能啊。

“先离开这里！”

柳缘早已变身，千钧一发之际以操纵空气强行改变了黎行后撤的方向，于此同时将雷戟和在震荡中醒来的宁汐推至大门的缺口处。

鬼的攻击挥空了，黎行与他擦身而过撞在墙上，可即使全身的魔力都被用以躯体的再生，脑补的眩晕感也挥之不去。

要到前面去，只要能拿到灵柩我就是无敌的，再有十秒这具身体就可以完全修复了。还有赢的机会……还有机会啊！

“柳缘！！！”

咆哮。

黎行呕出一口鲜血，他勉强抬头，顺着雷戟的视线看去。

啊啊，是死亡。

被手掌刺穿的胸口。被整个挖出的心脏。沿着手臂滑落的血液。抽搐的脚尖与无神的双眼。

女人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是不想死去么。是期望他人能逃走么。是觉得自己的一生终结得毫无意义，在最后的一瞬满是悔恨么。

“走……啊……”

大笑着的恶鬼、与即将死去的女人。

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又什么都没能做到，救不了任何人，只能靠他人的牺牲来苟延残喘。

无论鬼还是狗都是一样的，都是软弱无力的虫子罢了。

“死、啊！！！！”

黎行无视了不断下沉的意识强行起身，自杀般地朝着鬼发起了冲锋。

然后下一个瞬间，在半空中便被满是鲜血的五指握住了头颅。从指缝中能看到女人缓缓地落下，失去力量的脚掌无法支撑躯体的重量，瘫软的膝盖跪落在地，前倾的身体撞在了血液上。

破碎。

黎行的颅骨破碎了，撞穿了墙壁的后脑被不知名的碎片刺入，被挤压的面部扭曲变形。想要攻击的瞬间就会被打断，想要防御的瞬间就会被攻击，神域没有任何意义，[无限]无用武之地。在仅凭本能战斗的恶鬼面前，你所拥有的筹码都不过是塑料制的垃圾。这是追求本质的厮杀，游戏的规则只有生与死，而每个人的筹码都只有疯狂。

充盈体内的无限与灌于右臂的神杀。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如果你若是再以黎行的身份死去一次，便是真正的消亡了。”无面的少女在错乱的时空中悄声细语，“也带我一个啊，让我来不就好了……我也是黎行。”

“给我滚！”

攻击的方法始终是存在的，只要引爆就好了……以破坏一切魔力的神杀，引爆拥有无限魔力黎行。

在这一次攻击前黎行便已第二次使用了LP-0，时间仅过去了10秒，在接下来的20秒中它仍会不间断地起效。他在赌一件事，米斯特汀的再生力、鬼化的再生力、双重血统的再生力、LP-0的再生力，这所有一切相加，能令“黎行”在粉身碎骨中活下来。

是的，狗一定能活下来。已经来到这里了，只要跨过这一关就够了，他能够得到我的力量，这便是我存在于此的意义。

所以即使死去，也无关紧要。

“和我一起死吧……鬼就该呆在地狱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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