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块砭石，十之八九是被来往波斯的商人带回来，本来以为是好东西，但因为不懂其用处，便以为是块破石头，丢弃了事。
这块砭石后来又被人捡回去当了磨刀石，辗转几次，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离得可不近，我是在一个部落瞧见的，跟个人般高。”空华老者摸着那砭石刮痧板，眼睛直放光，“你这倒是小巧，形状也趁手。”
初九点点头，心道特别切出的刮痧板，能不趁手吗？
“既然见到了，前辈为何不带一些回来？”
“他们供奉那石头为神灵，就跟咱们这供奉先祖牌位一般。”那空华老者正处于得到石头的狂喜中，不知不觉便多了些话，几乎是有问必答。
“那前辈就没想过偷偷的……”
初九话未问完，那空华老者便横眉怒视她。“嘟！竖子也！小小年纪竟然说出这种有伤我们医者脸面的话来，你家师傅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他是瞥了一眼初九身上的药箱，才这般说。
初九楞了下，心道自己莫非是说错了，现代的医学告诉她，这医术固守成本，就跟藏着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她不过是想借一块来瞧瞧，竟然还犯了医界的规矩不成？
至于师傅到底是怎么教的，她还记得王不留行刚到大都不久，为了挖一株长在墙缝里的大株水龙骨，趁着半夜到人家墙头外转悠，给人家墙上撬了个窟窿出来。
被苍裕和斥责的时候，他便解释这是为了悬壶济世，水龙骨能治蛇毒，发背等等许多病症，这么一大株便是南州都少有，搁在那就糟践了。
有这上梁歪着，她还能长得根正苗红，实属不易才对。
就在初九在思索自己是否又犯了古医的禁忌时，便听到那空华老者嘟嘟囔囔的说道：“差点没被那群野蛮人给一榔头砸死。”
初九嘴角抽搐了下，听这空华老者话里的意思，合着他也没他自个说的那么襟怀坦白，他是偷了，没偷到，还差点被波斯某个部落的人给用榔头砸死。
初九沉默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薄荷走过来轻声提醒了一句药葫芦，初九这才连忙看向空华老者腰上悬挂的药葫芦。
面色一沉，将自己的药葫芦取出来，双手捧起。
“你这是做什么？”空华老者楞住了，但凡学医，药葫芦都是师傅所赠，这双手捧药葫芦，一是与师傅脱离干系，二则是以医术挑战非自己同辈的医者。
自己非是这小娃娃的师傅，也便是说，这小娃娃是打算挑战自己，与自己斗医术。
“你从师多久？”空华老者冷冷的瞥了那药葫芦一眼，不用拿起来端详也知道是新葫芦，何况这娃娃的年岁，便是打落地学，也不过十来年，人又怎么可能真打落地就开始学医？
初九听了他的问话，竟然真的仔细算了起来，“嗯，只算从师的话，应该是三月有余。”
“荒谬！”听初九说只从师了三个月，那空华老人顿时有种气炸肺的感觉，合着这向自己挑战的是小娃娃不说，还只学医三个月，这要让外人知道了，他的脸面要往哪放？
不，看那几个同辈强忍笑意的直捋胡须，他的脸面怕是早已丢尽了。“你家师傅没教你规矩吗？”
这医界斗医是有规矩的，这般差辈斗医是少有的，因为这些大夫都很尊重老一辈。
初九这般挑战，虽然没有人明文规定不可，却也已经在旁人看来为逆上了。
初九来这南唐不久，师傅是王不留行，爹爹是苍裕和，二人均没有告诉过她这件事，所以她低头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很确定的抬头说道：“我师傅从来没教过我规矩，他只是告诉我，行医问诊一定要收银子。”
论说起来，这真是王不留行教过他的唯一一个规矩，还不知道是医界的规矩，还是王不留行自个的。
初九这般一回话，那边几个老者都再也耐不住，笑了起来。“空华啊空华，你倒是遇到个敌手啊。”
“没错，这小哥的医术不知道如何，但这嘴皮子怕是能将你给活活憋死。”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插嘴，那空华老者的脸色越加的难看。
初九看着那药葫芦，又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前辈何以以学医长短决定一人的医术？”
的确，莫说是这辈子，便是算上上辈子的年岁，她也不可能与这空华老者学医来的久，只是医术哪里有什么长短高低。
“你这后生，当真是没瞧过眼界，就你这年岁，便是不眠不休，又能有多高的医术？”空华老者摸着手中的砭石，叹了口气。
他是瞧在这石头的面子上，才肯好好与初九说话。
初九听了他的话，明白这空华老者是给她找台阶下，但这台阶……初九看着那药葫芦，虽然此时仙灵脾没什么大碍，但这药葫芦她还是必须讨过来。
于是拧眉冷道：“世间医术本就没有高低，医病也是一样，也许我治得好的病症，你却治不好，你治得好的病症，我又治不好，谈论谁比谁的医术高明，着实有些可笑，仁心仁术，才是医术之魂。”
“莫非，前辈是怕了不成？”初九有意挑衅道。
空华老人皱眉，啧了一声，“你这黄口小儿，还真是不依不饶，我这若是夺了你的葫芦，你还怎么学医下去？怎么给你师傅交代？”
“谁输谁赢，前辈言之尚早。”初九故意摆出一付倨傲的模样，随后又丢下一句：“我将那砭石，也便是你手中的石头作为赌注，这番斗医之事，也只有这房中诸人可瞧见，你若输了，我仅仅要你腰上的药葫芦作为胜利的证明。”
一听初九要拿砭石做赌注，那空华老者开始有些动摇起来，这奇珍异宝是根本没办法用钱财买到的，他刚才便想着，能多拿一会儿也好，一想到等会儿要还回去，心就跟刀剐似地，没想到这娃娃不懂这东西的价值，拿来跟他斗医，这不就等于白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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