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看着婉娘，婉娘曾经也是千金小姐，虽然不是嫡女，但也是好人家出来的小姐，现在跟着苍裕和，什么都是自己动手，手也粗糙了，曾美到让人驻步的脸也染了沧桑，眼尾更是爬上了细纹。
这个女人，再苦再难，再多抱怨，都没说过真正会伤人的话，没有人比她更懂得什么叫做相濡以沫。
“初九以后会注意的。”
初九这样出口说着，那边婉娘却撇了嘴儿。
“你也就是嘴上说说，十一都跟我说了，你在本家时，白天要应付那些人，晚上还得出去给人瞧病，一瞧病都得到三更才能回来，这银子不好赚，你又是个半大的孩子……”
婉娘说着腕子蹭了下发酸的鼻子，然后继续用丝瓜络刷碗。“那将军家嫁不得，那常家也不见得是好去处，但总好过嫁过去守活寡。”
初九正在想，看婉娘这意思，自己跟她说要出去瞧病是肯定不成，还是跟苍裕和商量看看的好，便听到婉娘说什么将军常家的事情，顿时有些无奈的抬起头看婉娘。
初九知道，此时十四岁，以这里的规矩，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从这从前的初九已经险些为人妇便可以瞧出，这婉娘一直为她婚事犯愁，也是为了名节，再拖下去，还真嫁不出去。
可是，初九是真心不想嫁人的，一旦嫁人，就不能再随意抛头露面，道德礼数的束缚，会让她伸展不开手脚，为人妇后，怕是连行医都不可能。
想到重重沉木深锁，初九便升起一些畏手畏脚的胆怯，“娘，你真的误会了，初九的条件摆在这里，那常其咎就是个嘴巴上说说，那将军府的亲事，也已经跟那顾长风说了，一准得退了，你就别担心了。”
“说退了，咱们这也没接个消息不是，再这么拖下去，没准就拖到这都城家家户户都知道，那顾家也是瞧不起人，就算你现在这付样子，怎么也是个鬼仙，居然拿你给他们那断袖孙子冲什么喜。”婉娘说道这，便是一肚子的气，手里的丝瓜络也丢回水里，手往身上擦了擦，就要出去。“不成，这事情你爹要不肯再去说，我便去那将军府说去，说啥子也不能让你嫁过去。”
“娘，不会的。”初九连忙拦住婉娘。“这事情我已经跟顾长远说过了，他可能只是忘了，或者只是那顾老夫人暂时磨不开面子，咱们很快就会得消息的。”
初九安慰着，心里想着回头或许得问问苍裕和，实在不行，自己便走一趟将军府，将事情说清楚。
既然与婉娘说不清，初九只得去找苍裕和，她去的时候，毛老八刚好出门，瞧着面色，初九不由心中一咯噔。
等毛老八走远，初九才走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苍裕和叹了口气，王不留行告诉她，原来他们将事情都给毛老八说了，毛老八却一直不愿提这事情，总是将话题往别的地方扯，被问急了，也就是一声不吭。
一直到刚才将他送走，毛老八也就只是说考虑考虑，这考虑的意思也便悬了。
初九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说道：“毛八爷这般考虑，要比那些满口爽快答应的人要来的好，至少他深思熟虑，要真帮咱们，那是咱们的转机，若是帮不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他也不是欠着咱们的。”
王不留行听了心里怪不是滋味，嘟嘟囔囔的说道：“这毛老八也真是的，咱们都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了。”
王不留行这人有义气，不然也不会在从前的南州济世堂，现在的一江春水堂栖身这么多年，他的想法干脆，所以对毛老八这种喜欢盘算周全的，很不理解。
“我倒觉得初九说的没错，咱们不能把宝全押在一个人身上，南州那边还得去解释，赶红筹下来，县丞那边也得打通下关系，县令老爷家的夫人那是个好下手的地方，这县令老爷说是清明，其实是默认了他的夫人收受下面给的礼物，这两个打点好了，上面的就轻松多了。”不怕县官就怕现管，他们现在是犯在人家手上，破财免灾的事儿，是再所难免的，何况那南州的药材市场，当真是有些难以舍弃。
听苍裕和这样说着，初九与王不留行都点点头，这事情的确是在理，就算他们放弃南州的药材市场，也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就落了那二房的话口，算是以行动承认了那谣言。
“赶回头我再走一遭药市，南州药材虽然多，但也不是说只有南州才有药材，其他地方的药材也不少，我就不信了，他们苍家还能把咱们给逼死了。”
“嗯，我已经跟几个地方的当家子药商提起过，瞧他们的态度，并不算强硬，商人向来都是以利为先，他们犯不着跟钱过不去。”他上回去的时候，特别备上厚礼去与那其他地方的药商们一一见过，看他们的态度，似乎是被叮嘱过，可这更多的是观望拿乔的多。
此时一江春水堂铺子里摆了不少东西，开张的那天不少世家子弟送来的东西，其实一定程度上帮了他们，再加上单家送来的啤酒和红酒的红筹着实不少，他们现在手上有银子，打点的也不少，否则那还不一面倒了去。
初九一直没吭声，最后听着苍裕和这样说，便又提出从前说过的话。“爹，咱们一江春水堂此时用药不多，赶以后用的多了，寻常的药材非得自己种不可，这样一来，咱们还是得想办法开些药圃什么的。”
“从前你说的时候，我觉得还是谨慎为上，现在看起来，这情势根本不容咱们谨慎。”苍裕和点点头。“赶明个一大早，我便去四处看看，瞧见合适的，便先给定下来。”
苍裕和虽然这样说，王不留行与初九却是明白，想在这大都寻块地，哪有那么容易，便是寻到了，那价格，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哪里又承受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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