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锦年来北舒为皇帝恭贺大婚,却是半夜偷偷上路的,这事儿父亲不会不知道吧?”
父亲默然。
我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其实这事儿怪我,我想着父亲不大希望我贸贸然回北舒,就也不想让他来,谁想,谁想我不过是推了他几把,他就赌气地趁夜黑上路了……”
父亲继续默然。
我咳了一声,更加不好意思了,“岚锦年来北舒这些天,他……他都泡在……青楼里,这事儿父亲不会不知道吧?”
苍天为证,我本来想说窑子的。
父亲依旧默然,只是袖子底下的手,似乎微微动了一动。
我低低地叹了一声,以手抚额,“其实……其实这事儿还怪我……我……我大概是对他管得太多了,不仅不许他去秦楼楚馆,不仅不许他踏入我闺房半步,不仅不许他碰那传说中有十几房实则名存实亡的姬妾,不仅不——”
我的话还没说完,父亲忽地忍不住咳嗽起来了,我殷勤地上前去给他顺着气,还懵懂无知地眨着眼,“父亲怎么了?不会是昨晚受了凉吧?”
我拧了拧眉毛,用父亲刚好可以听到的声音低低嘀咕,“不会啊,岚锦年在地上睡了一夜都没事,父亲怎么就受了凉呢……”
我发誓,那一秒,父亲袖子底下的手绝对抖了一抖。
我一边给父亲顺着气,一边继续娓娓道来,“父亲,你说迟儿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对岚锦年……太苛刻了?不过我想想就来气啊,他来北舒朝贺居然过咱们安远侯府不入,不仅如此,甚至日日混在青楼和舒辰的王府里,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就差冲口而出说出最最想说的一句——父亲啊,他分明是在羞辱你啊羞辱你!
父亲的嗓音几不可闻地有些发颤,“不是的,锦儿来时曾经到府上来了,是皇宫里传出消息让他暂住在辰王爷的府上,所以——”
“哦。”我淡淡截住父亲的话,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我明白了,他一定是……把我那句你敢住在我们府上我就掐死你的话当真了……唉。”
“迟儿……”
“嗯?”
“你……不是在逗为父开心吧?为父本来没想到……没想到你会和锦儿相处得如此融洽的,可、可是——”
“嗯。太融洽了简直。”我朝正在被丫鬟擦拭着伤口的“岚锦年”看过去一眼,笑着看回父亲的脸,“你看他那眼,我上次打的那拳更狠,足足好几天才消了下去!”
“萧云迟。”
啊!父亲,我就在等你这么阴冷冷的一句。
“嗯?怎么了父亲,你、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是南岚的锦王殿下,是为父十五年前就为你选下的佳婿,隆庆帝确实喜欢你,从你一出生就喜欢你,可你也不能仗着这点就对锦儿如此无法无天!”
我扁了扁嘴,作出一副吓坏了的表情,心底却在狂风暴雨般地呐喊,父亲啊父亲!你快说,你快说——萧云迟,你这个逆女,我要替锦儿把你休了,免得他再忍辱负重地承受着你的欺男霸女!
父亲的眸子里是强压的怒火,我的喜悦却一点一点窜上来了,“岚锦年”很配合地在那厢时不时发出一声因为丫鬟擦药而忍不住的失声痛呼,成功地让父亲的眉毛越皱越紧,与此同时,父亲原本就不豫的脸色,更是越来越难看了几分。
不可否认,那些痛呼声中的确有慕惜言刻意伪装和人为夸大的成分,但是,我那干脆利落突如其来的一拳,绝对也出了一把不小的力。
笑话,他敢趁我睡觉时偷偷在我手指上涂上朱砂摁了手印,还敢不知死活地拎着那张宣纸对我炫耀数次,我要是不动手打他我就不是萧云迟了。
只是,打他绝对是我的一时意气之举,我原本并没有想到让慕惜言使这么一出苦肉计的,可是等到木已成舟,他的眼睛已经又黑又肿之时,我抱着脑袋苦思冥想,总算是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临出房门,慕惜言恶狠狠地瞪我,“萧云迟,记清了,这次可是你欠我的!”
我点头如小鸡啄米,心底却在暗暗赞叹,哦天哪,他那个黑眼圈,是多么的完美和艺术!大家可以试想一下,在岚锦年那张眉眼妖娆的千年寒冰欠揍脸上,赫然矗立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黑眼圈……这、这是一件多么可喜可贺可歌可泣的大事!
“萧云迟。”
父亲唤我一声,唤回了我的意识。
我巴巴地点头,双眸放光,“嗯嗯,父亲吩咐。”
“鉴于你对锦儿态度如此……恶劣,还对他造成了这么深的影响,为父决定——”
我急不可耐地开口抢说道,“把我休了!”
那一秒,我的神情是如此的迫不及待和虔诚,以至于清清楚楚地表达出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与感受,父亲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深邃起来,我这才恍然大悟,急忙把自己迫不及待的表情收敛了一下,作出一脸的沉痛之色。
“父亲……”我其实挺不想这么假惺惺的,但是,我必须这么假惺惺,“父亲你消消气,岚锦年……他……唉,我错了。”
“真的知道错了?”
“……嗯。”
“那好。”父亲拂了拂衣袖上的落花,神情一派自然淡定,“既然你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父就不再多加追究了,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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