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珉华有时候摸不准施简心里在想什么。

他都准备好了承受施简压抑多年的怒火, 到头来却只是轻飘飘地一句，“想做实验就接受这个。”

手上拿到的是份文件。

白色纸张, 黑色小字。第一页空白，翻开之后，施简按了指纹，内容才慢慢浮现上来。

用十分钟读完全部，施珉华抬起眼。

“你们怎么会有这个？”

这应该躺在K的办公桌里，毕竟是他心爱的宝贝。

“合作。”施简说：“您知道这个技术？”

“这次元的高新技术，有哪个是我不知道的？”

……

“这样更好。”

甩下文件，施简神色寡淡, “如果您做好决定，就告诉37。他会为您安排。”

“呵呵。”

施珉华放软四肢，“何必呢？施简。”

“实际上，你还是算杀了我。光留存个意思，似乎没有道理。”

没有理会他，施简一行人的脚步声轻轻响起。

在他的自言自语中，这些声音逐渐远去。

几个小时后。

37的声音如同远在天边, “施简小姐。”

“两分钟前, 已经给施珉华先生注射了安乐死药剂。”

“……您需要派解剖医生去看看吗？”

施简微微有些发愣。

这些年来，她无数次想过这样的场景。

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 却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

“辛苦你了, 齐。”施简喊他本来的名字，“你守着他, 也花费了很多精力。”

“我没事的。”37表情麻木地摇了摇头。

施简停顿一下, 抬头看他：“你后悔吗？”

37眼睛不眨。

“您是指什么？”

“……”施简说：“他走了。”

“……多年前, 我的情感中枢就已经受到了毁坏。”37说：“如果是猜测我有没有伤心, 您可以放下这种顾虑。我已经感受不到情感了, 所以，也不会伤心，难过，或者悲痛。”

37的声音十分平静，只是因为沙哑显得有些奇怪。

施简垂下眼，又说了一遍：“辛苦你了。”

*

日子像流云一样过去。

这些天，施简和权嘉佑一起，做了很多事情。

例如确定拿到通讯口之后，他们开始拟定与K还有各方势力的交流计划。

卡牌局的坍塌是让人始料未及的重大变故，本来预想会造成次元范围内极大的变动，但是查询资料之后，发现在卡牌世界之前的日子也是有很多记录的。

人们只要回到之前的生活就好了。适应的确需要时间，但并不是无法完成。

施简他们想着，好好规划一下，让人们慢慢接受卡牌不再存在的事实。

只要切断了四维人对于这个次元的联系，那些强加的规则得不到物质支撑，自然而然地就会消失。也就是说过个几十年，人们的寿命将会恢复到正常情况。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唇枪舌战之后，施简他们这方的势力终于让各方首脑接纳了再无卡牌的这个事实，大家暂时还不对公众公开，只是权力阶层内部商讨着，如何慢慢渗透这样的消息下去。

首先当然是先从放出消息开始。没多久，民间开始流传起一些谣言，例如卡牌不能再兑换了，或者说寿命显示的剩余时间与实际情况不符，等等。

以往的卡牌局，就是完美与神的象征，凡是他们经手的事情，没有出现过差错的，所以民众们都很信任。

然而，这样的谣言出现，使得卡牌局的形象有了些许崩塌。一开始还有很多自发的卡牌局狂热爱好者跟谣言据理力争，不断地证明、洗白，而后随着事实和谣言越来越多，他们也无力招架了。

卡牌局传出一些贪污腐败，上层勾结的负面新闻，进一步动摇了他们的形象。

真正引爆全星际的消息是关于回收者的。好多人活了大半辈子，第一天知道其实最好的卡牌多半都会再度流入卡牌局，所谓能够改变命运的卡牌游戏不过是一场会给甜头的骗局。

这个消息点燃了很多人的愤怒值，他们本来指望着通过参加卡牌游戏达成这里的目的，却没想到这样的指望竟然是被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游戏。之前就积累起来的大大小小的怨恨在这样的推动之下一下子爆发，一时间，星际各地都出现了反对卡牌局的标语和□□。

“卡牌失效”的传言在这个时间愈加壮大。

到了这一步，事情就已经不再需要上层的引导了。聪明的，不聪明的，所有的人都化为这场舆论造势的参与者，言论不管是真是假，都能够推动着卡牌局向崩溃更进一步。

如果卡牌还在，这件事是不会完成得如此轻易的，只是卡牌眼睛都被毁了，通讯口也即将消失，用卡牌增加寿命这种荒谬的玩法终于暴露出了本性，大家在习惯之中猛然被揭开蒙住的眼，如今也开始慢慢苏醒了。

越来越多的首脑势力加入支持反卡牌的行列之中，大家也都想在事情彻底被公众接受之下获得利益，重新瓜分卡牌局消失而让出的那些利益。如此一来，卡牌局无论是内核还是外壳，都已经没有了重新建立的可能。

K很早就看出了这一点。

尽管他真的非常不甘心，在一开始也尝试着要阻止施简等人的举动，可是他确实万万没想到施珉华竟然会同意自杀来让出芯片。他们那么快就拿到了通讯口，往后的一切维护努力就都成了大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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