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晴作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离奇的事。
古代生活二十年, 在这宫规森严的地方, 这种……这种罪不可赦的纰漏, 原是想都不敢想的。
容定不曾说什么。
他只是突然伸手, 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隔着衣衫, 寸寸血肉相贴, 几乎密不可分。
于是,江晚晴再真切不过的体会到他的意思。
为何他总说生儿育女的话,为何他三番两次出言调戏, 屡教不改,为何……为何那天沐浴后撞见他,他比自己更不自在, 苍白的脸上浮起诡异的红色, 目光一旦落在她身上,立刻火急火燎的移开。
这个人假扮太监, 在长华宫, 在西殿, 待了这么些天, 她从未设防, 甚至有时晚上歇下了, 是他陪在旁边。
他,他他……岂有此理!
江晚晴使劲推开他,脸上淡无血色, 压低声音飞快道:“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这个样子,还不想着赶紧离宫,万一东窗事发——”
容定轻轻一笑:“万一东窗事发,皇上会怀疑姑娘与我有染?”
江晚晴想不通,都到了这时候,他怎么还能笑的出来,惊疑地瞪着他:“你笑什么?他若真的怀疑上了,处置我之前,一定先活剐了你。”
容定若有所思:“那么,姑娘会为我求情吗?”
江晚晴不假思索:“会。”
容定又问:“我千刀万剐,姑娘会为我流泪吗?”
江晚晴无语问天:“这是重点吗!”
容定安静地看着她,目光如沉默燃烧的雪:“姑娘一心求死,这不正如了你的愿?还是黄泉路上有我作伴,姑娘不甘心?”
又来了,这样以温和有礼伪装的步步紧逼。
江晚晴直视着他,不闪不躲:“人们畏惧死亡,因为不知死后魂归何方,我不同……可你呢?我不怕死,但我从未希望因此牵连任何人,你的命来之不易,你自己不知珍惜吗?”
容定又往前一步。
江晚晴再次被逼到绝路,后背抵住冰冷坚硬的墙壁,眼睁睁看着他靠近,张了张唇:“冷静……你先冷静。”
容定站住不动,笑意浅淡:“姑娘都看出我不冷静了么。”
他唇角的弧度毫无温度,冷冰冰的:“可我觉得,是我冷静的太久,姑娘只想和我当朋友,而我从来把姑娘当成……”尾音低下去,化成只有两人可听见的字节:“……妻子。”
江晚晴看了他一眼。
容定低眸一笑,退开几步:“这般咄咄逼人,你不喜欢,所以我冷静、退让……整整七年。而七弟粗鲁,不解风情,最终他留在寝殿过夜,我在外面站了一晚。姑娘,你说,天理何在?”
江晚晴从他心平气和的一字一句,听出了山西老陈醋的酸味。
天理何在?
——问原著作者啊。
谁叫这是一本宫斗文,凌昭是男主,他最大,如果是重生太监逆袭文,没准翻身的就是别人了。
江晚晴看向床榻上新换的被褥,咳嗽了下:“关于留在寝殿过夜——”
容定寒声打断:“够了。”
这简单的两个字,蕴含的警告甚是可怕,江晚晴不觉住口。
容定沉默许久,忽然道:“姑娘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小心隐藏的秘密,我究竟猜出了多少,又知道多少么。”
江晚晴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紧接着平复心绪,恢复镇定。
不可能。
就算有惊才绝艳的能力,多智近妖的本事,又不是真的神仙,如此匪夷所思、怪力乱神之事,他不可能猜的出来。
这明摆着就是在套话,冷静,一定冷静!别着了他的道。
容定见她脸上神色一变再变,精彩纷呈,低笑一声,缓缓踱了几步,倚窗而立:“这些天,我陪着福娃,你的事情,他什么都没透露,只不过有句话,他重复了很多遍。”
江晚晴将信将疑地看住他。
容定回头,徐徐道:“福娃说,无论你去哪里,都会带上他,你答应过,永远不会撇下他。”
晨曦中,他的目光渐渐柔和,是一种极易蛊惑人心的平淡。
“我曾提议出宫,你一口否决。”
“自我下葬后,你种种怪异的行为,分明一心求死,而且不是简单的死。”
“你一再的激怒,是为了逼七弟杀你。”
“死后能去什么地方,且是只有你能去,我们全不能的?”
“你有血有肉,匕首划伤手臂,血是红色的,非妖非仙,同在人间。”
“自小家世清白,毫无疑点,不存在掉包或北羌南越细作假扮的可能。”
……
容定每说一句,江晚晴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终于,他不再往下说,长久的沉默后,柔声唤道:“姑娘。”
江晚晴几乎成了惊弓之鸟,一听见他的声音,眼里尽是戒备和警惕:“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容定又走过来,抬起手,将她额前碎发别到耳后,轻声道:“你真的是江晚晴么?这个名字,江尚书之女的身份……到底哪一处出了错?”
江晚晴冷冷看着他,皱起眉:“荒谬。就从福娃的一句话,你能联想这么多?你所说的事情,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容定道:“以前断不会往这上面想,但我可以死而复生,姑娘为何不能另有来路?”
江晚晴第一次感受到智商碾压的恐惧。
他知道在她这里问不出话,所以根本没什么迟到的父爱,他从一开始就打算从福娃嘴里套话,而那孩子再普通不过的无心之言,被他听去,他从中就能理清大致的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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